“臣李斯参见陛下。
李斯进入寝宫，隔着台阶遥遥向嬴政行礼。
嬴政目光扫过李斯头顶，看到透出纱布的一丝血色。
“伤好了？嬴政笑着问道。
李斯心中一怔，知道嬴政已经看出他的把戏，于是坦白道：
“不敢瞒陛下，臣并未痊愈，可是时不待我，臣多休息一天，事情便会耽误一天。
话说得很漂亮，嬴政很满意。
“坐吧，朕有事和你说。
嬴政示意李斯坐下，和他讲起刚才发生的事。
不知不觉，一刻钟过去。
嬴政喝口水润润嗓子，问道：
“这件事你怎么看？
李斯沉思片刻，反问道：“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？
“自然是真话。嬴政毫不迟疑回答。
“真话，林先生言之有理。
“先说改奴役为雇佣，解决了陛下燃眉之急。
“臣可以断言，此策发布后，不出三年，百姓家有余粮，国家税收也将大增。
李斯语气笃定，直接放出豪言。
如此自信的李信十分罕见。
当嬴政问起原因时，李斯是这样回答的：
“臣相信林先生。
短短几个字，感情真挚无比。
反正从嬴政的角度看，只看出李斯对林然的推崇。
此情此景，嬴政又想到某个逆子。
不行了，气得肝疼。
嬴政立刻止住念头，对李斯说道：
“知道朕为何单独留下你吗？
李斯沉默以对。
凭借他对嬴政的了解，嬴政这样问不是想要答案。
而是引出下面的话：
果然，嬴政自己做出回答：“你和他们不一样。
“他们要么手握兵权，要么家族世代显赫。
“只有你毫无根基。
这是客气的说法。
不客气的说，离开嬴政，李斯啥也不是。
李斯闻言心中忐忑不已。
而嬴政接下来的举动，更是让李斯脊梁骨嗖嗖冒凉气。
嬴政他笑了！
笑也就罢了，关键是笑容说不出的亲切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“上来，朕有话和你说。
嬴政指着台阶，示意李斯上前。
“臣不敢。
李斯想也不想拒绝。
“朕命令你上来。嬴政以命令口吻再次开口。
李斯不敢违抗命令，一步步挪上台阶，站到嬴政对面。
嬴政眼中浮现一丝追忆之色。
“荆轲刺杀朕以来，你是第一个走到这里的外臣。
“你只需向前一步，便能让朕身首异处。
“臣不敢，李斯慌了，很快注意到语病，连忙改口：“臣想都不敢想。
“不必解释，嬴政摆摆手，“适才相戏耳。
简单地说，就是和你开玩笑。
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！
李斯吓得差点没夹住腿。
刺杀皇帝，九族都不够杀的。
家里狗都要被扇两巴掌，蚯蚓刨出来也得竖着劈两半，鸡蛋都给你摇散了黄。
“臣胆小，您别吓我了。李斯苦着脸求饶。
嬴政突然收起笑容，变得严肃起来：
“朕这辈子从没求过人，也没求过你任何事。
李斯听到这里都快急哭了。
想也不想跪地大喊：
“自古只有臣子求天子，哪有天子求臣子的。
“再者陛下是皇帝，更不应该求臣子。
说着说着，李斯眼眶红了。
没办法，太吓人了！
又是荆轲刺秦王，又是开口求人，下一句是不是该说“朕要借你项上人头一用……
饶是李斯心智坚定，也被嬴政整崩溃了。
“你哭什么？
嬴政忍不住皱眉，声音略带不悦：
“朕想让你办的事很困难，恐怕还会留下污点。
“你若不想去就不去，朕不强求。
这才是皇帝的“求人态度。
李斯总算松了口气，忙不迭答应：
“不管多困难，臣都愿意去。
嬴政瞪了他一眼，冷笑一声：
“是你自己要求的，朕可没求你。
“都是臣自愿的。李斯连连点头。
嬴政不再浪费时间，直截了当道：“朕要你坐牢。
李斯失声喊道：“坐……坐牢！
“小声点。
嬴政靠近李斯，低声细语：
“林先生临睡前，说大秦有一个问题不解决的话，大秦注定二世而亡。
“阳滋公主提醒朕，可能是后代继承人的问题。
“当然，也有可能不是。
“朕要你去坐牢，接近林先生查清真相。
李斯有些纳闷：“为什么是我？
“朕看你非常推崇林先生，经常表示想和他交流，这次机会难得，你要好好把握。
嬴政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。
李斯此时的心情，真是恶心他妈夸恶心——好恶心！
是啊，自己目前的人设，正好是林然的崇拜者。
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。
“臣可以不去吗？李斯试探着问。
嬴政断然拒绝：“不行。
又提出一点原因：林先生观察力极强，已经怀疑黑冰台密探。
“你足智多谋，比黑冰台密探强得多。
所以说，比黑冰台密探强，我应该骄傲吗？
李斯被逼无奈，只能捏着鼻子认了，挤出一个笑容保证“
“请陛下放心，臣一定打探出真相，解决大秦的弊病。
“朕相信你，嬴政一边扶起李斯，一边说道，“更相信林先生。
闻言，李斯嘴角狠狠一抽。
……
这一夜，两人聊到很晚。
商定好坐牢的细节，李斯才被放出宫。
回到家中后，李斯再也控制不住怒火。
“噼里啪啦一通响，书房里的能砸全被李斯砸碎。
仆人们站在门外颤抖不已。
门客得到消息匆匆赶到，入眼是一地的碎片。
李斯站在碎片中间，阴着脸不说话。
嘶——出大事了！
门客深知李斯性格坚韧，能忍常人不能忍。
能让李斯发这么大火，很难想象背后的原因。
“丞相。
门客壮着胆子小声呼唤。
李斯抬起通红的双眸，满含杀意与怒火，怒喝一声：
“你进来，其他人滚出去。
仆人如蒙大赦，转瞬间跑了个精光。
门客走进房间，顺手关上门。
“呵。
房间内响起一声轻笑。
笑声的来源正是李斯。
此时李斯情绪稳定，眼里水一般平静。
与刚才的暴怒状态判若两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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