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窈强撑着点点头,药丸和银针让她体内的毒素暂时被压制,恢复了一丝力气。
“此地不可久留!”七公目光扫过荒岗上那些中毒身亡的追兵尸体,“对方一击不成,必有后手!老头子知道一条隐秘山路,直通‘药王谷’。那里瘴疠密布,毒虫横行,外人绝不敢进!先到谷里避避风头,稳住他们的伤情再说!”
他顿了顿,看向周窈,语气凝重:“还有……你让老头子查的事,有眉目了。那‘熊鹰’印记……和北边朔方军镇一个叫‘铁鹞子’的私兵头子有关!这趟浑水,深得很!”
朔方!“铁鹞子”!周窈心头剧震,与沈知微在长安的发现瞬间重合!她猛地抓住七公的衣袖:“证据!七公,骨哨和刺青图样……”
“放心,贴身带着呢!”七公拍了拍胸口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这趟浑水,老头子陪你蹚到底!走!”
长安,宣政殿。
烛火通明,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沉重与肃杀。巨大的北境舆图悬挂在殿侧,上面用朱笔圈出的“朔方”二字,刺目惊心。
李灼华端坐于御座之侧(御座空悬),一身绯霞色宫装,凤眸含威,扫视着阶下群臣。她脸上再无半分慵懒,只有一片冰封的凝重。靖安侯顾衍一身玄甲未卸,风尘仆仆中带着千里奔波的疲惫,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铁血煞气,按刀立于丹陛之下。兵部尚书、户部尚书等重臣分列两侧,人人面色凝重。
殿中央,沈知微一身月白宫装,身姿挺拔如孤松。她手中托着那几张染血的牛皮地图残片、吴启明招供的供词副本,以及那枚镶嵌着鹰形烙印的精铁骨哨。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,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坠地,清晰地阐述着从“丙寅户”贪墨,到朔方军械盗卖,再到卢兆谦勾结田绪、引黑水洞蛮兵作乱的滔天罪证!条理清晰,逻辑严密,铁证如山!
“……综上,朔方节度副使卢兆谦,私造重甲,盗卖军械,勾结藩镇,引蛮为乱,更以‘熊鹰’为号,建立跨越南北之私兵网络,其心可诛,其行当剐!此獠不除,北境不宁,国本动摇!”沈知微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雷霆般的决断,响彻殿宇。
阶下群臣一片哗然!震惊、愤怒、难以置信的情绪在殿内蔓延。私造重甲!勾结蛮夷!这已不是贪墨,是赤裸裸的谋逆!
“一派胡言!”一个洪亮而愤怒的声音骤然响起!只见武将队列中,一名身材魁梧、面容粗犷、身着紫袍的将领大步出列,正是朔方节度使郭崇韬的心腹爱将、奉旨回京述职的朔方军都虞侯——高怀德!他怒视沈知微,声如洪钟,“卢副使镇守朔方多年,劳苦功高!岂容你这小小女史,仅凭几张不知真伪的地图和一叛徒口供,便肆意构陷!朔方军镇乃国之藩篱,岂容你污蔑!郭节帅忠心耿耿,岂容小人离间!”
他身后,几名与朔方军镇关系密切的武将也纷纷出列附和,言辞激烈,矛头直指沈知微证据不足,污蔑边将,动摇军心!
“构陷?”顾衍猛地转身,玄甲铿锵,如同出鞘的利剑!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高怀德,“高虞侯!本侯在岭南,亲眼所见黑水洞蛮兵所用骨矛矛头,其冶炼手法、杂质配比,与朔方军械库‘损耗’的镔铁锭如出一辙!蛮兵首领巴图鲁身上‘熊纹’刺青,与卢兆谦私印‘鹰印’同出一源!更有吴启明招供,卢兆谦指使他核销巨额军械损耗,赃款流入‘丙寅户’!桩桩件件,环环相扣!你一句‘构陷’,就想为那国贼开脱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