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手电筒发着昏黄的光，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晃来晃去。
程振山实在放心不下让姜瑜婷一个人走夜路，二话不说就跟了上来。
村口的小卖部，灯光昏黄。
一部红色的老式电话机搁在油腻的柜台上，老板娘手捂着听筒，语气不耐：“长途费贵，快说快完。”
姜瑜婷刚接过听筒，里面立刻炸开一个又急又怒的女声，劈头盖脸砸过来。
“姜瑜婷！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？！警察都上门了？为什么瞒着我？！”
是姐姐姜玉珠。
那带着长姐威严的质问，隔着千里电话线都透着急切和责备。
姜瑜婷下意识地将听筒拿远了些。
语气平淡，听不出波澜：“啊，我以为妈跟你说了。”
“姜瑜婷！”姜玉珠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被激怒的尖锐。
“你少给我打马虎眼！故意气我是吧？我朋友电话都打到我厂里了！说家里出了大事，警察都来了！到底怎么回事？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！”
听筒里传来姐姐急促的喘息。
姜瑜婷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。
她握着冰冷的塑料听筒，目光扫过小卖部货架上蒙尘的廉价糖果。
语气瞬间变得轻松随意，甚至带着点无奈的好笑：
“哎呀，姐，你朋友传岔了吧？哪有什么大事。就一个喝高了的二流子，骑摩托车没看路，油门当刹车，‘哐当’一下撞咱家院门上了！门撞坏了，动静大了点，邻居报了警。警察来看了看，把醉鬼带走了，爸妈一点事没有，就是吓了一跳。真没事，你放心吧！”
她顿了顿，不给姐姐追问的空隙，继续道：“我正好在家附近办事，听说撞门了，就回来看看。门坏了，帮着拾掇拾掇。你安心上你的班，家里有我呢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姜玉珠紧绷的语气终于松懈下来。
她长长吁了口气：“吓死我了......没事就好......你这丫头，说话也说不清楚......”
她絮絮叨叨地叮嘱起来，“你在家就多待两天，好好照顾爸妈，让他们别太省，该吃吃该花花......”
“我刚给家里汇了点钱，你盯着点，别让妈又存起来舍不得用......”
“知道了，姐。”姜瑜婷应着，语气温顺，“你在外面也照顾好自己。”
姜瑜婷转过身，对上程振山深邃的目光。
他显然听到了她刚才那番流畅自然的谎言。
两人一前一后踏上回程的土路。
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交叠。
夜风吹过路旁高高的玉米地，叶子哗哗作响。
“为什么要瞒着她？”程振山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姜瑜婷脚步未停，声音平静无波，听不出丝毫心虚。
“我没有瞒。妈不告诉她，自然有妈的道理。我顺着妈的意思说而已。”
这话说得滴水不漏，既把责任推给了母亲的决定，又避开了自己不想让姜玉珠白担心的真实想法。
程振山侧过头，目光落在她月光下半明半暗的侧脸上。
那张脸此刻沉静如水，全然不见刚才电话里那煞有介事的灵动。
他忽然停下脚步。
姜瑜婷也跟着停下，疑惑地抬眼看他。
月光下，程振山轮廓分明的脸庞一半浸在清辉里，一半隐在阴影中。
他微微低下头，视线锁住她清亮的眼睛，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
低沉的声音像带着砂砾的暖风，轻轻擦过她的耳膜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