贴身丫鬟瑞珠看着自家主子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，泣不成声。
“别哭，或许……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。”
秦可卿的声音异常平静，心中竟没有泛起多少悲伤的涟漪。
说到底，她与贾蓉之间，从未有过真正的夫妻情分。
更何况，那个名义上的丈夫，还一直懦弱地逼迫她去迎合公公贾珍那肮脏的欲望。
她甚至在想，就算贾珍真的走了，跟着贾蓉这样的男人，往后的日子，恐怕也只剩下无尽的窒息。
“蓉大奶奶，我们太太请您到主院去一趟！”
尤氏身边的丫鬟银蝶走了进来，低着头传达了命令。
秦可卿迅速收敛起脸上复杂的神情，对着银蝶轻轻颔首。
“嗯，我知道了，等我稍作整理，马上就过去。”
说罢，她便示意宝珠和瑞珠，为自己更衣。
“我儿媳妇，你……可有身孕在身？”
谁曾想，尤氏见到她的第一句话，竟是如此直白而急切的询问。
这个问题，像一根针，狠狠扎进了秦可卿的心里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苦涩。
身孕？
多么讽刺的词。
因为公公贾珍对自己那毫不掩饰的觊觎之心，竟吓得丈夫贾蓉自打成婚那天起，就从未与自己有过夫妻之实。
空有夫妻之名，却无半点肌肤之亲，又从何而来的子嗣？
但这些深埋心底的屈辱，她又怎敢宣之于口？
秦可卿只能垂下眼帘，声音低得像蚊蚋。
“……回母亲，并未有过。”
她顿了顿，反问道。
“母亲为何忽然问起这个？”
“唉！”
尤氏听到这个预料之中却又无比绝望的答案，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。
“如今你公公获罪，即将远赴蛮荒之地；蓉哥儿……蓉哥儿又遭此横祸，这偌大的宁国府，就只剩下我们婆媳二人，要如何才能守住这份家业啊！”
“若是……若是府中能有个一男半女，好歹也算是有个继承香火的根，我们便能名正言顺地抚养孩童长大，撑起这个门楣。可现在，宁国府竟是绝了后！恐怕我们婆媳俩，日后就要去看人脸色，寄人篱下了！”
尤氏虽非出身名门，但毕竟在国公府浸淫多年，对世家大族的生存法则也算洞悉一二。
像宁国府眼下这种绝嗣的局面，无外乎两种结局。
其一，是朝廷直接下旨，削去爵位，从此宁国府烟消云散，她们婆媳二人只能去西府那边，仰人鼻息地过活。
其二，便是在贾氏宗族中，另选一个旁支子弟过来，继承这宁国的爵位。
那也就意味着，要让一个外人，住进这座府邸，成为她们名义上的主人。
可宗族里那些人，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？
若是碰上那等心术不正之徒，她们婆媳的下场，只怕会比去西府寄居更加凄惨。
尤氏颤抖着声音，将这残酷的现实一点点剖开给秦可卿听。
秦可卿听着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，心中一片凄凉。
婆媳二人，四目相对，从彼此的眼中只看到了无尽的茫然与绝望。
此时的西府，贾母刚刚平复下去的心情，又被东府传来的惊天噩耗给搅得天翻地覆。
老太太顾不得其他，立刻带着一众人等，浩浩荡荡地赶往东府前去照应。
就连身处局中的贾年，听到这个消息时，也彻底傻了眼。
他千算万算，也绝没有料到，贾珍的狠戾与疯狂，竟然到了亲手弑子的地步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