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传说中缠绵病榻、行将就木的老厂长,怎么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?
这支笔让我想起很久以前,我也想买一块做新衣服的“的确良”,那种挺括又鲜亮的布料。
陈烬却把攒了半年的布票都给了李雪柔,说她皮肤白,穿什么都好看,不能委屈了她。
他从供销社处理品的柜台里,翻出一块积了灰的灰色劳动布丢给我。
他说:“这个耐脏,跟你多配。”
我也想起有一年冬天,我发高烧得了肺炎,厂里医务室关了门, 我托人去请他送我去镇上的医院。
他却隔着门不耐烦地说: “雪柔刚看了恐怖电影害怕,我得陪着她,你自己去医务室拿点退烧药不就行了!”
那天晚上下着很大的雨,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烧得说胡话。
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,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凉了下去,凉得像一块铁。
三天后,是我和刘振邦领证的日子。
一辆崭新的伏尔加轿车停在我家破旧的筒子楼下, 漆黑的车身在阳光下锃亮,几乎能晃花人眼。
这在八十年代的市里,是只有大领导才能坐上的稀罕物。
刘厂长的秘书亲自拉开车门,一身得体的西装, 恭敬地对我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引得整栋楼的邻居都扒着窗户看。
我穿着母亲连夜赶制出来的新裙子,正准备上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