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夜过后，没有人敢小觑帝王。
同一时间。
紫宸殿死一般的沉寂，所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惶恐与不安，唯恐那高悬的铡刀落在自己头上。
毕竟，他在气头上的时候又不是没有铡过人？
棠女不安地跪在帝王的面前。
明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，可帝王的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，只想尽快逃离。
景淮盯着她端详了许久，才将自己笔直的身体靠在了椅背上，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可亲。
“可还记得，任职当地的县令是谁？”
“民女不知。”
对于她的话，景淮并不觉得讶然。
她能从那般境地活下来，已经是得天之幸，又怎么可能知道的过于清楚。
“听说，你这折子戏在南方也曾轰动一时，那些罪犯就没有寻上来？”
她虽然没有明说。
可字里行间却将官商勾结，将朝廷和村民勾结的事情演绎的淋漓尽致。
既然势力不小，焉能听不出她这折子戏的言外之意？
“因为，民女编排的戏码不同。”
曾经轰动南地的《棠女泪》，讲述的是前朝，地名套用的也是前朝。
前朝作为胡番建立的朝廷，自是人人得而诛之，众人听了极有正义感。
最重要的是。
她在编排故事的时候，塑造了一个莫须有的侠士，讲述了一段海枯石烂的爱情。
正是因为这些，压制住了那些恐怖的真实。
可唯有她自己心里清楚，这世上没有那么多见义勇为的侠士，也没有那么多山海无棱的情爱。
这世上的人，终究带着兽性，生来就是恶的。
“你冒死告御状，最后想得到什么？”
邺朝不是没有民告官的先例，可那些人不仅要经得住钉刑，更要经得住火刑。
唯有活着的人，才能走到帝王面前。
她借着给太后祝寿的事情，巧妙地避开了刑罚，可不代表没有惩罚。
“民女想要陛下彻查，南翔府万寿县三河村女子失踪案，让她们魂灵得归故里。”
棠女很聪明。
她并没有给自己扣上民告官的帽子，而是让朝廷彻查那些失踪的女子。
只要朝廷插手，迟早会查到那些人身上。
景淮多看了她两眼，倒是难得的来了谈性，多问了她一句。
“没有别的要求？”
“民女想请陛下，私下去看一看这万里山河，看一看这是不是您想要的万载盛世？”
她说话的时候，头压得极低，明显有些惧怕。
可就算如此，还是颤抖着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，想要给这天底下穷苦人争一个活路。
有些话不该由她说，可若是每个人都不说呢？
她知道说了也未必管用，可这次好不容易可以上达天听，又岂能轻易错过？
“……你真的很勇敢。”
景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。
就算朝廷那些硬骨头言官，都不敢在他面前说山河有恙，天地失序，最多也不过是骂同僚。
可她一介女流，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讲这些。
这无异于指着他的鼻尖，骂他就是一个昏庸无能的蠢货，所以才能发生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。
“民女不怕死。”
早在被人绑到三河村的时候，她已经死掉了。
她之所以还活着，不过是想要将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公之于众，给已经死去的人寻一个公道。
“这件事情朕会派人去彻查，希望你说得都是实话，否则等待你的将是生不如死。”
他能接受她状告那些蛀虫，却绝对不允许诬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