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师苏谦亦沉声进言,字字恳切,带着老臣的忧虑:
“新帝登基,百废待兴,四方未靖。北境胡虏虎视眈眈,南疆蛮族蠢蠢欲动。”
“殿下乃国之柱石,万民仰望之‘战神’。若无殿下坐镇中枢,震慑宵小,新帝何以安天下?大周何以定乾坤?”
“还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,收回辞呈!此非殿下一人之事,乃关乎国运兴衰!”
轩辕烨恍若未闻,只专注地将一张张金箔纸钱投入燃烧的火盆。
跳跃的火焰映在他俊美却冷硬如雕塑的侧脸上,明暗交织,更添几分深不可测的诡谲。
他淡淡开口,声音无波无澜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:
“此前……远在边关,戎马倥偬,未能在父皇病榻前侍奉汤药,聆听教诲……已是终身之憾,万死莫赎。”
他指尖捻起一片纸钱,任由火焰舔舐,
“而今……惟愿寸步不离,守着父皇……了此残生。”
“此心已决,诸公……不必再劝。”
萧太后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!心中疯狂呐喊:
“惺惺作态!虚伪至极!你若有心追随先帝,何不立刻自刎于灵前!”
面上却不得不挤出更深的悲戚,金丝鸾帕重重按在眼角,声音带着泣音,仿佛悲痛欲绝:
“烨儿此心……先帝在天之灵,定然……欣慰……”
她话锋陡然一转,抬高了声调,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泣诉,
“只是……先帝临终前,最最放心不下的,便是那北境十三州故土未复!”
“胡虏猖獗,屡犯边关,屠戮我子民!”
“若让他知晓……连他最器重、倚为长城的战神……都要弃守边关,长留此间……先帝他……九泉之下,何以瞑目啊!”
“这未尽之志,这破碎山河,谁来替他守护?!”
这招以退为进,试图用先帝遗愿和国家大义来逼迫轩辕烨就范。
“哦?”
轩辕烨终于抬起了眼。
那目光如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,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讥诮,精准无比地刺向萧远山。
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,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:
“萧国舅手中,不是握着十五万北境军么?”
“有萧国舅这般国之干城在,有他长子萧诀将军这般年轻有为、勇冠三军的将才统御……”
他将“萧国舅”、“萧诀将军”几个词咬得清晰无比,如同重锤敲打在萧远山的心上,
“区区胡虏跳梁小丑,何足道哉?”
“定能如太后所言,朗朗乾坤之下,犁庭扫穴,尽数歼灭。”
“不负父皇在天之灵,告慰边关枉死的冤魂。”
萧远山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,浑身血液仿佛都冻僵了!
脸色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白,呼吸都为之一窒。他瞬间明白了!
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、看似沉浸在丧父之痛中脆弱不堪的少年,其心机之深沉、手段之狠辣、布局之精准,远超他的想象!
轩辕烨这根本就是以退为进,
以放弃摄政王这个看似尊崇实则被架空的虚位为筹码,明晃晃地、赤裸裸地索要他嫡长子萧诀手中那十五万北境军的兵权!
这是釜底抽薪!这是要断他萧氏一族的脊梁!
这是要将萧家未来的希望、萧家最锋利的一把刀,
亲手递到轩辕烨手中,成为对方砧板上的鱼肉,随时可被拿捏、牺牲、甚至作为诱饵!
此计之毒辣,阴狠,堪称敲骨吸髓!
萧太后与帝师苏谦也瞬间洞悉了这平静话语下蕴含的致命杀机,脸色骤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