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合作愉快。”
面具下传出的声音,依旧是那种毫无特征、缺乏起伏的调子,如同金属摩擦。
“静候佳音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“幽瞳”的身影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迹,骤然变得模糊、稀薄。
没有风声,没有烟雾,就在李安和李良的注视下。
他整个人如同融入烛光无法穿透的阴影本身,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原地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石室内,只剩下跳跃的油灯火苗,石壁上两个被拉长的、略显僵硬的影子。
以及那挥之不去的、冰冷的铁锈与尘土的混合气息。
李安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,许久,才极其缓慢地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。
那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短暂的白雾。
交易完成。
他给出了回应,一份精心编织、带着自我毁灭时限的“礼物”。
影阁收下了,没有质疑,没有威胁,只留下四个字——“静候佳音”。
这“佳音”是什么?
是影阁对他“诚意”的认可?
还是…
下一次更危险的任务?
亦或是,当他这份半真半假的情报最终失效或被证伪时,降临的惩罚?
他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自己刚刚与深渊做了一笔交易。
一个危险的、强大的、难以揣度的“工具”似乎暂时握在了手中。
但握着它的代价,是脚下看似坚实的土地,已化作了万丈冰窟之上,一层薄得透明的冰面。
李良无声地走到他身侧,魁梧的身躯带来一丝微弱的热量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,警惕地扫视着“幽瞳”消失的地方。
以及石室的每一个角落,按在刀柄上的手,指节依旧泛白。
李安抬起手,用指尖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。
指尖冰凉。
如履薄冰。
下一步,不知是彼岸,还是…粉身碎骨。
沈都的暗流从不曾停歇。
公子巍府邸深处,一间燃着名贵沉香的暖阁内,气氛却比屋外的寒风更冷。
公子巍那张本算俊朗的脸,此刻因扭曲的嫉恨而显得阴鸷狰狞。
他烦躁地踱步,脚下的波斯地毯被践踏出凌乱的痕迹。
“父亲!
那李国贱种!
他凭什么?
一个质子!
竟能踏入学宫大门,还…还引得太子那伪君子侧目!
他算什么东西!”
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嘶哑。
暖炕上,一位身着深紫锦袍的老者半闭着眼,手中盘玩着两颗温润的羊脂玉球。
他便是公子巍之父,沈国权势滔天的右相,沈严。
听到儿子的咆哮,他眼皮未抬,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。
玉球转动的速度却丝毫未变。
“巍儿,稍安勿躁。”
沈严的声音不高,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缓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
“一条丧家之犬,吠得再凶,也改变不了被宰杀的命运。
关键在于…
如何宰得干净,宰得漂亮,让人…无话可说。”
公子巍猛地停下脚步,眼中凶光闪烁:
“父亲的意思是?”
沈严终于缓缓睁开眼,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精光内敛,深不见底。
“质子,身份敏感。
若死于‘意外’,比如…”
他微微一顿,玉球在掌心停住。
“…失足跌落深井?
或是…突发恶疾,暴毙而亡?
李国纵有疑虑,苦无实据,又能如何?
至于太子…”
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。
“他若想借机生事,便是对‘意外’的处置横加指责。
倒显得气量狭小,对友邦质子‘关怀过度’,引人猜疑。
这责任,他担不起。”
公子巍脸上的狰狞瞬间化为狂喜,随即又被更深的阴狠取代: